特·巴日东太太是每天晚上招待的,去的人早已养成习惯,老是坐在那几张绿呢牌桌前面,玩那几副脱里脱拉;看惯屋子里的当差,烛台;在走道里挂大衣,帽子,放套鞋,都变了刻板文章;甚至对楼梯的踏级也像对女主人一样有感情。大家捺着性子忍受“御花园中的蓟鸟”,这是亚历山大·特·布勒皮安想出来的俏皮话。最后,农学会会长还说出一番内行话来消除众人的怒气。
他说:“大革命以前,便是王公大臣也接待跟这小诗人差不多的小角色,例如杜格洛,葛里姆,克莱皮翁等等;可是从来不接见收人头税的小官儿,像夏德莱这种人。”
杜·夏德莱做了夏同的替死鬼,个个人对他冷淡。间接税稽核所所长自从被称为夏德莱先生起,发誓非征服特·巴日东太太不可;他一发觉受人攻击,反而站在女主人一边,替青年诗人撑腰,自称为吕西安的朋友。了不起的外交家当年手段笨拙,没有拍上拿破仑,如今却来笼络吕西安,跟他亲热了。他请了一次客,替诗人捧场,出席的有州长,税局局长,驻军司令,海军学校校长,法院院长,所有的行政首脑。可怜的诗人大受夸奖,要不是二十二岁的年轻人,听着那些耍弄他的赞美准会疑心。上甜菜的时候,夏德莱要他的情敌朗诵他最近的杰作,《垂死的萨达那巴勒的颂歌》。素来不动感情的中学校长拍手说,便是约翰–巴蒂斯德·卢梭也不能写得更好了。西克施德·夏德莱男爵断定这小诗人不是经不起夸奖,早晚在暖室里干瘪,便是为了未来的光荣得意忘形,闹出些狂妄的笑话来,仍旧缩回去做个无名小卒。在这个天才不曾夭折的时期,夏德莱的雄心似乎为特·巴日东太太牺牲了;其实他老奸巨猾,订好计划,要像刺探军情一样留意两个情人的行动,等候机会消灭吕西安。从那时起,城内城外隐隐然说到安古莫阿出了一个大人物。舆论一致赞美特·巴日东太太照顾青年才子。特·巴日东太太发现她的行事有人赞同,就想获得公众的批准。她在本州内逢人便说,要举行一次请吃冰淇淋和糕点的茶会;那时茶叶还作为消化药,归药房发售,请客喝茶是从来未有的创举。第一流的贵族都被请去听吕西安朗诵一件重要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