答应帮助卢梭之前,休谟意识到这不是小事,于公于私都不能懈怠。虽尽力而为,却不能说他们的交往是真诚的。批评者察觉到,“肥胖的休谟自豪地向外界介绍卢梭,像是驯兽员,又像展览会的讲解员”[61]。自交往之始,休谟发觉卢梭性情敏感,“表面和蔼,心中却不高兴,他对社会的厌恶不是装样子,独处时也不快乐,他宁愿忍受落寞”。等卢梭去武通后,休谟又提到他的怪性情,“读书不多,没有足量的知识,却会感受,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敏感,但他从中得到的是痛苦,不是快乐”。[62]卢梭在武通安顿妥当,休谟希望就此结束口是心非的交往,“这个人中怪杰好不容易离开我们,我不期望得到他的友情,尽管他说若在伦敦或爱丁堡定居,每年会徒步来看我”[63]。
休谟陷入纠纷,混乱的舆论使之进退两难,就向朋友征求意见。布弗莱夫人对卢梭有所袒护,但她又宽慰休谟,说他不是告密者,“卢梭的言行不会伤及他的名誉”;她得知休谟执意要发表《告白》后十分不满,“卢梭的心已伤痕累累,理智不能控制情感,休谟的方式是对付敌人的”[64]。休谟没有改变初衷,只是在其中删去布弗莱夫人的名字。霍尔巴赫建议印行一部分,在朋友间辨明是非即可;伏尔泰不赞成出版,“那会有损于哲学的声誉”[65]。达朗贝尔前后有所摇摆,起初他担心公开文人的矛盾会引来讥讽,劝休谟三思。不久,他听休谟说卢梭指责他写了“那封以普鲁士国王的名义在报纸上发表的信”,而在卢梭的《回忆录》里,他和休谟可能是主角,达朗贝尔转而赞同出版,“但要待其再次反击时”[66]。英国同胞的意见同样让休谟不知怎么办。沃波尔未公开道歉,但对自己的鲁莽有所愧疚,就允许休谟在《告白》中引用伪信,1766年7月26日却反对他的写作计划。亚当·斯密了解巴黎的舆论态势,他不同意公开,而是一笑置之,“三星期内,眼前这桩让您烦恼的小事会为人理解,您若努力揭发伪君子,不免打乱生活的平静”[67]。作为休谟和卢梭共同朋友的基斯也反对,他赞扬休谟乐于助人,又说卢梭不会忘恩负义,“他忍受的责骂多,身处这般境地的人,无论多么清白都没有澄清是非的力量”[68]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