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启超的“新史学”理论体系,尽管带有明显的片面性,尽管多源于西人、西史之说,但它通过中国史学家的论述并结合改造“中国之旧史”的明确目的而提出来,在中国史学发展,尤其在中国史学走向近代过程中,仍具有里程碑的意义。它标志着传统史学在清代后期之延续的历史的结束,标志着中国近代史学在理论上的初步确立。梁启超在《新史学·中国之旧史》结尾处写道:“呜呼,史界革命不起,则吾国遂不可救。悠悠万事,惟此为大。《新史学》之著,吾岂好异哉,吾不得已也。”在戊戌政变和《辛丑条约》签订后不久,梁启超提出“史界革命”,倡言“新史学”,并把它同救国联系起来,反映了史学发展终归不能脱离当时的历史条件这一客观规律。
二、章太炎史学思想之一:怎样看待中国古代史学
20世纪初年,在史学上能与梁启超比肩而立者,大概只有章太炎一人。章太炎不以治史为主,但这个时期他在史学上的贡献却是十分重要的。如前所述,梁启超可谓是把民族危机与史学变革结合起来的自觉者和先驱者。他说的“史界革命不起,则吾国遂不可救。悠悠万事,惟此为大”,虽然过分夸大了史学的社会功用,但其努力的方向是正确的。当然,对传统史家(古代史家)进行重新认识、重新评价,是“史界革命”不能回避的事情。应当公正地指出,在这个问题上,梁启超走得太远了,他的“新史学”理论对此似乎完全失去了理性。他在《新史学》中论“中国之旧史”有“四蔽”、“二病”。“四蔽”大体近之,“二病”似少分析。他认为:“《二十四史》非史也,二十四姓之家谱而已。”“若《二十四史》真可谓地球上空前绝后之一大相斫书也。”“中国之史,则本纪、列传,一篇一篇,如海岸之石,乱堆错落。质而言之,则合无数之墓志铭而成耳。”中国“汗牛充栋之史书,皆如腊人院之偶像,毫无生气。读之徒费脑力,是中国之史,非益民智之具,而耗民智之具也”。他在《中国史叙论》中比较了世界上“前者史家”与“近世史家”的区别后指出:“以此论之,虽谓中国前者未尝有史,殆非为过”,等等。可以认为,20世纪初年的梁启超,对“中国之旧史”持完全否定的态度。他的这个认识直到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仍有一定的影响。按照梁启超的这些看法,“新史学”就谈不上对传统史学的继承,而“新史学”的创新或创造也就成了空中楼阁了。